1
晓衫村有四个队,晓衫村一队,晓衫村二队,晓衫村三队,晓衫村三队。
四个队组成了一个晓衫村,隔壁村也是某某村一队,某某村二队……但男子人口远没有晓衫村的男子多。
晓衫村每一队人家家里至少都有一个儿子,没有是独女或是两个女儿的情况,全是一个姐姐搭一个弟弟,或一个哥哥搭一个弟弟。
一九八零年的晓衫村,每户每年秋收都要向生产队上交公粮,称粮、交粮全都是男人们的事了。
春分插秧之时,开小超市的熊家二儿媳妇陈汝慧挺着孕肚站在田坎上,弯腰往田里甩着秧苗。
挽起裤腿站在田里的熊老二就负责把扔下来的秧苗栽好。
夫妻配合着,争取在天黑前把田里的秧苗栽完。
陈汝慧今年二十岁,前年嫁给了熊家老二熊小星,嫁进来没几个月,就诞下了大女儿熊明乔,现在肚子里怀的是二胎。
见过陈汝慧的老人们都肯定地说她这胎一定会是个男孩,有些厉害的老人们从孕肚与孕妇的走路姿势就能判断是生儿,还是生女了。
头一胎生的是女儿,怀上了二胎的陈汝慧压力很大,如果二胎还是个女儿,婆家与丈夫都不会给她好脸色。
陈汝慧的第一胎是先怀上了孩子,才得到了婆婆的认可,顺利住进了熊家,摆酒席正式承认她这个儿媳妇。
第一胎生下来是个女儿后,与生了两个儿子的大嫂相比,陈汝慧的地位急剧下降。
最明显的是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吃饭,陈汝慧不被允许上桌吃饭,平时家里的家务活,也由她一一做了。
连丈夫的地位,都因为她生了女儿而降低了。
春分农忙,就打发了他们两口子来插秧,生了两个儿子的大哥大嫂就守着小超市,看看电视。
熊家小超市的电视机,是晓衫村唯一一台电视机,村子里的人都会聚集在熊家小超市看电视,人多嘴杂,大家就像在押宝般,讨论熊老二媳妇的二胎是会生儿子,还是会生女。
甩秧甩累了的陈汝慧挺起腰,捶着发酸的后背,对自己高挺的孕肚自言自语道:“儿啊,你一定要给我争口气,不然你妈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,要被踩在脚底了。”
那尖尖的肚子动了动,似在回应陈汝慧的话。
两个月后的一天凌晨,还未正式入夏,正在睡觉的陈汝慧被肚子传来的巨疼给疼醒了。
“熊小星。”陈汝慧费劲地推了推睡在身边,鼾声如雷的丈夫,“快醒醒,我可能要生了,起来去叫睿姨帮忙。”
睿姨是住在晓衫村三队的接生婆。
不止晓衫村,附近几个村近二十年出生的孩子都是睿姨一手接生。
陈汝慧住在晓衫村四队,三队与四队距离不远,就是凌晨敲开睿姨家的门,叫醒睿姨,少不得在孩子出生后封个大红包给人家。
六十余岁的睿姨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,战争、饥荒、文革等,就没见过大半夜把她喊来给陈汝慧接生后,熊家这一家子那一张张像死了人的丧气脸。
包括陈汝慧在内。
他们统一丧着死人脸是在睿姨拉着婴儿的头从陈汝慧阴道出来,看见婴儿胯间什么都没有,正式宣布是个小千金之后。
外面一大屋子的人冷冷清清,都没人进来看一眼内屋的陈汝慧。
陈汝慧恨自己肚子不争气,她独自躺在床上,听着新生二女儿的哭泣声,听见婆婆在大声对公公说:“真是造孽,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变的,怎么又生了个女儿。”
2
> 一,研究生毕业。
二,成功考取了编制,成为市环保局的一名科员。
三,嫁给了高中时期就恋爱在一起的男同学。
新冠疫情肆虐的这一年,经济不景气,家庭事业双丰收的陈汝慧无疑是时代中少数的走运者。
回看陈汝慧的人生经历,就没有波折与大浪。
从小她就是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,学习成绩好,乖巧懂事,从重点小学一路念到重点大学。
恋爱经历一共就两次,她老公是她的初恋,后来读大学时分手了,在她读研究生时,两人就复合了。
陈汝慧的爸妈开了几家餐饮店,家里光是保姆都有两个,不算巨富,可日子也过得去。
陈汝慧的婆家与她家门当户对,是开4s店的,东门开了两个4s维修店,西门开了一家4s车店。
双方家庭背景相当,大家都互相尊重,互不干涉。
公婆不催生,就是陈汝慧她自己,想早点生孩子。
想来想去,陈汝慧积极备孕了好几个月,想要赶在> 年中有一段时间,陈汝慧与丈夫努力了又努力,看着验孕棒上的一根线,陈汝慧纳闷道:“老公,我怎么还怀不上呢?”
陈汝慧的丈夫黄业打着哈欠
,盘腿坐在床上回道:“老婆,怀孕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了,不要刻意去强求,孩子该来的时候就会来。”
说实在的,黄业不想这么早要孩子,但媳妇想要,他也就不反对。
反正,又不是他这个男人怀孩子、生孩子。他只需要出一颗精子就好了,十月怀胎、一朝分娩、产后修复等等这些罪和疼,又用不着他来承受。
“不,不能顺其自然。”
陈汝慧的计划是要在二十七岁之前生下孩子,她从小到大计划的事,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。
计划在二十五岁完成考公务员、结婚,她都办到了。
生子这件事也该提上了日程,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。
在陈汝慧的夜夜骚扰下,黄业白天保温杯里泡着大补的人参茶,晚上就在陈汝慧身上辛勤耕耘。
在黄业的勤奋播种下,陈汝慧的肚子在年末终于有消息了。
要是还没消息,黄业都想借口出差,长期躲着陈汝慧了,这个女人为了怀孕想生孩子,太可怕了。
进环保局没半年的陈汝慧怀孕了,这让她的上级领导和平级同事心中都颇有些怨言。
陈汝慧三天两头请假去医院检查,她的工作任务分去了别的同事的头上。
作为职场新人,她做着最少、最轻松的工作,却拿着和别人相同的工资,这换成是谁,谁心里都会有微词。
但陈汝慧感觉不到办公室微妙的变化。
她向一个自以为要好的同事打听道:“你是不是说过,你家有一个亲戚在香港的医院工作?”
那同事茫然点头:“是啊。”
陈汝慧抓了一把自己抽屉里的零食塞给那同事,小声说道:“那你帮我个忙好吗?”
“什么忙?”
“你问问你亲戚,抽血寄去香港查未出生的胎儿性别是个什么流程。”
同事看向陈汝慧还是平坦的小腹,感到十分不可思议:“你……”
“不是我。”陈汝慧急忙撇清,“是我家的一个亲戚,想要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,好提前准备宝宝的衣服和用品。”
“你吓我一跳,我以为是你要查胎儿性别。”同事就觉得陈汝慧不可能。
陈汝慧的学历高,工作好,出身佳,是个九零后,思想开放,怎么会在二十一世纪,还重男轻女呢?
3
陈汝慧的小女儿叫熊明然。
一九八二年,熊明然两岁。
大一些的熊明乔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还在家里,天天跟在陈汝慧的屁股后面,皆因陈汝慧连生了两个女儿,让他们一家人在晓衫村成了异类,婆婆坚决不让熊明乔读幼儿园,不交学费。
别人家里至少都有一个儿子,陈汝慧连生了两个女儿,婆家脸上无光,陈汝慧在婆家跟着抬不起头。
“你一定要生个儿子。”
这是婆婆对陈汝慧下的命令。
用婆婆的话来说,在这农村里,要是连个儿子都没有,那就相当于是绝后,断子绝孙了。
不生儿子,那地都没有人种了,田都没有人管了。
农村里的长舌妇多,事非多,要是和人发生个矛盾,打起架都没儿子帮忙,只能被有儿子的人家欺负。
但按陈汝慧已生两个孩子的情况下,貌似是不能再生育第三个孩子了。
陈汝慧专门跑去问了村上的计生办,妇女主任周春芳告诉她:“大妹子,你不能再生了,国家今年强制做了规定,现在夫妻只准生一个孩子,这是国家制定的独生子女政策,超生一个我们都要跟着遭殃,你家老二是赶上了,要晚生两年,你家老二生出来都要交罚金,或是强制堕胎。”
早知道二胎怀的还是个女儿,陈汝慧想着还不如打掉,这样也不会遭受婆婆一家人的诸多白眼了。
“周主任,我没儿子啊。”
周春芳对陈汝慧没有儿子这件事表示很同情。
但国家定了规矩,挨个命令传达下来,一对夫妻只准生一个孩子,提出‘晚婚晚育,少生优生’,从市到县,从县到公社,从公社到村,不能不执行。
周春芳象征性地发了一套毛巾和两只避孕套给陈汝慧,当作是抚慰她的小礼物。
“你没儿子,但你家熊老二的哥哥有两个儿子,不至于断了香火,我听消息说,过段时间会来人,强制给每个生育过的女性强制安节育环。”
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陈汝慧,她想生都生不出来了。
她的身体从来就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,一心想要生儿子,但生了两个女儿,被婆婆成天骂没用,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。
现在连她的身体都要被国家锁住,不准她再生。
陈汝慧挥舞着锄头,在田间犁地松土,没人照顾的两个女儿,就放在田边,任由她们自由玩耍。
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们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矛盾,仅仅是起源于她们不是个男孩。
“救命啊!来人啊!”
远
处传来尖锐发抖的呼救声,一阵阵牛哞咆哮的哭泣声传来。
要把全家人的田做完的陈汝慧没有时间去看热闹,她面朝黄土,一锄头一锄头地挖下去,坚毅的脸庞上淌下滴滴汗珠。
到了晚间吃饭,在桌下喂两个女儿吃饭的陈汝慧听坐在桌上的婆婆说起,顾三家的老幺跌进河里淹死了。
语气颇有些遗憾。
因为顾三的老幺是个男孩,死掉的若是个女儿,在晓衫村人的眼里,或许就不值价了。
但死的是个儿子,在晓衫村、乃至当时全国盼着想生儿子的男人女人们眼里,儿子是用黄金都交换不了的宝贝。
顾三家的老幺死了大概半年后,陈汝慧出门去田里择菜时遇到了顾三家的媳妇。
顾三媳妇的肚子挺得老大了。
陈汝慧惊讶:“现在不是只准生一个吗?你怎么又怀了?不怕他们拉你去堕胎吗?”
“堕胎?谁敢?我家老幺死了,家里就剩个没用的丫头,我要没儿子,这日子没法过了。”顾三媳妇沾沾自喜道,“我们一家子跑去村上闹了闹,村上的人看在我家老幺死了,又只有一个丫头的份上,准我再生一个。”
顾三媳妇的话让陈汝慧若有所思。
几天后,熊老二的二女儿熊明然在自家的池塘边玩耍时,失足滚进池塘淹死了。
把人从池塘的淤泥里拔出来后,熊明然发紫的小脸掏出了许多泥沙。
熊家人集结了一些远亲刁民,抬着熊明然硬邦邦的尸体到了村委会,要求必须把熊老二媳妇陈汝慧身体里的节育环取出来,他们死了一个孩子,就还要再生一个孩子。
否则,就把熊明然的尸体一直放在村委会,让他们看着办。
4
去香港需要港澳通行证。
陈汝慧的港澳通行证签注时间过期了。
她需要去公安出入境大厅加个签注,但她懒得跑,既不想跑出入境大厅,也不想跑一趟香港。
怀孕初期,陈汝慧嗜睡,在工作时间都能打瞌睡,从而睡熟过去,领导使了好几回眼色让同事拍醒她了。
为了节省时间,少费周折,陈汝慧找了一家国内代理抽血,寄去香港检测胎儿性别的机构。
陈汝慧付了近五千元包含服务费的检测费用,对方团队在约定的时间上门为她服务抽血,保证在三个工作日内就能出结果,以邮件的方式给她传回报告。
在寄去香港检测的第二天,陈汝慧就收到了检测报告。
报告显示,胎儿性别为女,染色体为xx。
“怎么会是女儿呢?”陈汝慧更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儿子。
早几年前,国家就开放了二胎,不强制独生了,大肆提倡生二胎。
二胎还不够,专家都在呼吁开放第三胎了。
他们这一代,陈汝慧是独女,陈汝慧的老公黄页是独子,如果陈汝慧头胎生的是个女儿,那就将会被各种亲戚催生二胎。
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不像以前那么苦了,但精神上的贫乏和几十年前的物质贫乏是一样的。
人们见面无非就是问对方的子女学习就业婚姻情况,没有恋爱的就赶紧恋爱,恋爱了的就抓紧时间结婚,结了婚就赶紧生孩子,生了头胎就可以响应国家号召生二胎。
岁月就在这些必须经历的人生大事中蹉跎。
遇到了值得爱的人、值得托付的人,固然是好的,但当这一件件事形成了固定模式,人生就变得死板了。
陈汝慧的人生有一套她自己的经营模式,她不想生两个孩子,她就只想生一个孩子。
为了不被催生,不生第二个孩子,这唯一一个孩子还要是个儿子才好。
与当女孩相比,陈汝慧目睹了作为男孩在这个男权社会的便利与优待,男孩从出生起,就仿佛是一个高贵稀有的品种。
只是多了一个屌,就可以凌驾于女孩之上。
陈汝慧打从心底里喜欢儿子,是那种无论本身有多么高的学历、拥有多么好的工作,骨子里就刻上了重男轻女的观念。
陈汝慧是不肯承认自己重男轻女,她只会和老公商量道:“老公,我去查了胎儿性别,是个女孩,我想在她还是个受精卵的时候就把她打掉,调养好了身体,我们再怀一个儿子。”
陈汝慧都能想象到等自己怀上儿子后,生下来之后,被问起是儿子还是女儿,她略带骄傲又装出很失落地说道:“是个儿子,哎,养儿子赔钱,以后结婚还要给他准备大房子,巨额彩礼,还是生女儿省心,该嫁人的时候嫁过去就得了,也不用准备房子。”
那种生了儿子的扬眉吐气、连带自己都高人一等、母凭子贵的荣耀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。
会有那么一部分人,在人类文明的前进中,进化的比较优秀,不会拘泥于后代是男是女。
陈汝慧正好不在这部分人中。
打胎不是一件小事,黄业不能做主。
即使打胎的是陈汝慧,他毫发无
损,但本着大事小事都要上报父母的习惯,黄业告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关于陈汝慧想要打胎的事。
黄业的爸爸妈妈知道后,拉着陈汝慧谈话,做思想工作,不要她去打胎。
“都什么时代了,还重男轻女,生儿生女都一样嘛,老大是姐姐,二胎是个儿子就好了,老二要还是个女儿,那就生老三,老三是女儿,那就一直生,生到是儿子为止,可千万不能打胎,我们老家有个姑娘,就是堕胎,刮了一次子宫就不能生育了。”
本质上,他们还是担心陈汝慧打了胎不能生育,无法传宗接代了。
黄业的爸爸说道:“你再等几个月来看,现在孩子都没发育完整,就抽血去化验,不会准的,再过四个月去抽血查来看看。”
一阵念叨后,陈汝慧想打胎的事,暂时搁置。
5
一九八三年的秋初冬末,陈汝慧的儿子出生了。
一个属相为猪的宝宝。
严格来讲,这是她的第三个孩子。
老二熊明然‘意外死亡’后,陈汝慧符合晓衫村再生育的标准,诞下了小儿子熊明亮。
她终于生出了盼望已久的儿子。
老三还在陈汝慧的肚子时,陈汝慧的婆婆翻过了两座山头去算命,想知道陈汝慧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会不会还是女儿。
神婆打包票说一定是儿子。
陈汝慧的婆婆将信将疑,但为了保险起见,她、陈汝慧、熊老二三个人把没有埋进祖坟的熊明然的骨灰坛子挖了出来。
天黑后,他们把熊明然的骨灰撒在了大门前的泥路上,再用土填上。
这是一个土办法。
生女儿生多了的人家为了想要生儿子,无论女儿是病死也好,还是怎么死也好,只要有女儿死,就会拿女儿的骨灰填在家附近的路上,遭千人踩,万人踏。
从灵异角度上解释,这样会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住想来他们家投胎的女胎,警告那些来投胎的女体魂魄:不要来了,来了就是这个下场!
吓走了来投胎的女胎,来家中投胎的就只能是男胎儿子了。
陈汝慧的大女儿熊明乔站在二楼的楼房里,亲眼目睹自己的奶奶、妈妈和爸爸在家门口撒‘面粉’。
她天真的对陈汝慧问道:“妈妈,你们为什么要把面粉撒在地上?不能拿来油炸给我做盘红糖馍馍吗?”
“吃吃吃,就知道吃!”陈汝慧狠狠戳着熊明乔的脑袋,“这胎要是再生出个女儿,我都要喝西北风了。”
陈汝慧是农妇,每天就做农活、家务活,手里没有多余的闲钱,一切都看公公婆婆和在镇上做木匠的丈夫的脸色过活。
还有那生育有两个儿子的大哥大嫂,陈汝慧必须对生来身份就高一等的他们给予应有的尊重。
家里每次吃饭前,陈汝慧都会提前把每个人的饭碗舀好白米饭,尽心尽责像个保姆,伺候着这家人。
折了个女儿,这三胎要换来的还是个女儿,陈汝慧都能想到这未来的日子会有多么难熬了。
幸好九月怀胎,足月生产,陈汝慧称心如意得了个儿子。
这乐坏了熊家人,
生两个女儿时,第三天就下地到田里做农活、没有坐过月子的陈汝慧,在生了一个儿子,享受上了坐月子的待遇。
婆婆一日三餐都要把红糖鸡蛋汤端到她面前,看她吃下。
“多吃点,这样好下奶,奶水足了,才能把孩子喂得白白胖胖。”
鸡蛋是家里老母鸡下的土鸡蛋,红糖是镇上买的,这两样熬制在一起是补气血的好汤品。
一年都吃不上一个土鸡蛋,喝不上一杯红糖水的陈汝慧,在坐月子期间,因生子有功,想要吃多少碗红糖鸡蛋汤,就能吃多少碗红糖鸡蛋汤。
家里老母鸡下的蛋不够吃,婆婆专门还去左邻右舍的家里去买土鸡蛋给陈汝慧吃。
在大女儿熊明乔的眼里,妈妈一向软趴趴的腰杆子,好像在一夜间就变硬了。
6
陈汝慧看上了一款爱马仕的包。
直接买是买不到的,一定要买上十万元的配货,才有买那款包的资格。
仅仅是资格,列入等待购买的客人名单中,想要买到包,至少要买够配货的三个月后提货。
陈汝慧打算把那包作为孕期的礼物送给自己。
在一个晴朗的下午,她用自己的信用卡,消费了十二万元,买了一堆不实用不喜欢的配货回家,静等着她预购的包到货。
老公承诺,如果她生个儿子,就奖励她一套房子,要生个女儿,就奖励一台车。
房子是保值品,车是消耗品,傻子都知道一套房子的价值是大于一台车的。
等价换成是儿子与女儿,在陈汝慧眼里,儿子的价值大于女儿。
公婆也向陈汝慧保证了,生儿子就送房、送商铺,生女儿就送黄金、送车。
如果生二胎,生三胎……奖励翻倍。
陈汝慧自
诩是新世纪的独立女性,都> 生一个儿子就够了,追加生二胎、三胎,这身材走形发胖,是很难恢复的。
陈汝慧不想三年生俩,四年生三,像头母猪不断地生。
她的目标是头一胎就是儿子,这样就能减去诸多麻烦。
陈汝慧怀孕五个月的时候,又寄血送去香港检测了,这次的检测报告传回说不是性别女了,而是性别男了。
陈汝慧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。
公公庆幸道:“我就说检查早了不准,幸好没有打掉,这打下来是个儿子多可惜啊。”
临近生产的时候,陈汝慧想要买的爱马仕包到货了,柜姐拿着客人的手里。
柜姐开好小票,双手递给陈汝慧,看着她肚子说道:“黄太太好福气,肚子这么尖,怀的一定是个儿子。”
“借你吉言啦。”陈汝慧笑着收下小票。
转眼看见柜姐胸前佩戴的工牌,说道:“你姓熊?”
“对,我叫熊明乔。”
陈汝慧:“挺特别的一个姓。”
熊明乔:“是的呢,就连名字也很特别,很少会有重名的人。”
今年二十五岁,在奢侈品行业做了三年的熊明乔没有男朋友,更没有结过婚。
她甚至都看不出陈汝慧肚子是尖是圆,她只是听老人说过,孕妇肚子是尖的,怀的就是儿子,孕妇肚子是圆的,那怀的就是女儿。
熊明乔见过太多他们这种有钱人,基本头胎都很想要儿子,头胎是儿子,二胎生女儿就没有压力了。
但头胎是女儿,在国家允许开放生二胎的政策下,就一定会生二胎,最好生出个儿子,凑成一个‘好’字。
早十年前,二胎还没有开放,城市严格执行独生子女政策,但在那样的环境下,普通人会为了生儿子,罚款超生儿子,罚金约等于一套房,有钱人为了避开国内独生子女政策,会到国外生子,为孩子办理国外户口,或者干脆移民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