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前几次的跟踪,舒致已经记下了高彦所住的楼层和门牌号码。等到高彦一走进电梯轿厢,他立刻搭乘了旁边的另一部电梯,几乎跟高彦同时抵达了二十四层。
高彦开门的时候,自然也留意到了身后的脚步声。这个小区属于今年才交房的新楼盘,售价偏高,大多数业主都是作为投资项目来购买的,所以整体入住率比较低,这也是高彦把顾书轶安置在这里的原因之一。不过,既然他不是唯一的住户,走廊里有其他人经过也是正常的。
当他在门锁上输入了指纹,并且像往常一样顺利地转动了门把手时,不对劲的感觉才慢慢地攀上他的心头:这层楼除了他这一户,其他都是还没装修的清水房;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,又有哪个业主,还会跑到处于毛胚状态的房子里来呢?
当身后的人以迅疾的力道劈向他的脖颈时,高彦有所预料,却来不及抵挡,只得往旁边闪躲了半步。这使得舒致的手刀并没有击中他肩颈之间的狭缝处,而是砍在了他的右肩上。
高彦的第一反应是:这是个入室抢劫犯。刚才的劈砍虽然没能令他昏厥,但对方下手又猛又狠,仅仅一击就让他半边身子都陷入了麻痹。
望着面前这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,高彦捂着传来剧痛的右肩,无力地跪坐了下来:“钱,我给你钱……你不能进去!”
舒致冷冷地瞥了高彦一眼,抬脚便打算迈进屋里。而他显然没有想到,对方已经瘫坐在地上了,还能使出力气绊住他的脚步,让他硬生生地跌了一个踉跄,差点向前摔过去。
高彦咬牙忍着肩头的剧痛,和面前的人缠斗了起来。他是绝不能让别人发现顾书轶的。无论对方是即将对顾书轶不利,还是会把他藏了一个大活人这件事捅出去,抑或是单纯地可能见到顾书轶那副媚态尽露的样子,都让他无法接受。
可他从学生时期就不擅长打架,身手和在部队里历练过的舒致完全不能相比,几分钟后便彻底落了下风,蜷缩在地上任对方猛踹了几脚。
瞧见高彦终于被揍得不能动弹了,舒致喘着粗气,把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拉到了下巴后面:“高总,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就这么怕我进去?”
听见这把熟悉的声音,高彦只觉得心头巨震,他在骨头都快散架的痛楚中支撑起了身体,可是为时已晚,舒致已经走进了那间房子,并且迅速地忽略了空无一人的客厅,朝着主卧走了过去。
早春的a市尚未回暖,特别是到了夜里,透着湿意的寒凉之气似乎会渗进家具的每一丝缝隙里。但当舒致推开房门的时候,一股温度适宜的暖风迎面拂来,并且这股空气并不干燥,似乎代表着房内的人得到了很好的照料。
然而,等他看清了床上瑟缩着的人,他简直不敢自己的眼睛。
在他的印象里,顾书轶一直都是那个自信、强势、永远不会服软的男人,哪怕经受了其他男性的侵犯、哪怕遭遇了飞来横祸一般的变故、哪怕在乌烟瘴气的看守所里被关押了三个多月,依旧难以洗掉他一身的傲气。
即使顾书轶不太负责任,以玩弄别人的感情为乐,连他哥这样对其痴心一片的人都能说甩就甩,舒致还是无法否认,对方的确是极富人格魅力的。
可眼前这个被狗链拴在床上,浑身布满新旧不一的情爱痕迹的男人,真的是顾书轶吗?
舒致走进了卧室里,男人却对他视若无睹,依旧望着眼前的一小截绳索出神。更贴切地说,他根本没有在看任何东西,只是茫然地睁着眼睛而已。从头到脚,他没有一处是舒致所熟悉的样子,如果忽略掉胸膛的微微起伏,看上去跟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。
就好像真正的顾书轶已经潇洒地离去了,唯独将这副百无一用的皮囊留在了这里。
“舒致……你是舒致!你不能碰他!住手!”
高彦勉强站了起来,跌跌撞撞地跟在舒致后头。在他目眦欲裂之时,舒致扶着顾书轶的上身,让男人靠在了自己的肩前,然后用另一只手脱掉了男人身上松垮的睡袍,使那具遍布着青紫痕迹的身体暴露在了两人面前。
舒致快速地把男人全身上下查看了一遍,接着掰开了他的大腿,把探究的视线投向了股缝内的隐秘之处,发现穴口虽然紧紧地缩着,却显露出了不正常的嫣红和肿胀,一看就是被使用过度了。
当着高彦的面,他甚至用食指在那红肿的凹陷处按了按,觉察出受伤的地方温度偏高,可能已经开始发炎了,或是顾书轶目前整个人都处于低烧状态。
舒致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向了高彦,一字一顿道:“这几个月来,你一直都是这么对他的?”
“我……”高彦一时语塞。他想要辩解,又觉得无需对舒致多费口舌,便赤红着一双眼睛,沉声说道:“不要再动他,把他放下!我对他如何,和你有什么关系?你跟踪我到这里,到底想干什么!”
“和我当然有关系。”舒致那张一贯显得轻浮的面容,如今收敛了所有多余的神情,竟露出了几分让人心惊的坚决。他定定地看着顾书轶,幽黑的瞳眸中
暗流涌动:“他……他算是我哥的人,我得把他带回去。”
高彦冷笑了一声:“你哥是谁?何必要搬出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当幌子?你想把顾书轶带走,又是打算把他安排到哪个人的床上去吧!他在你眼中哪还算是人,不过是用来交易的物品而已。”
舒致叹了口气,蹙起了眉心:“我以前做的,我都承认,因为我这个人狼心狗肺,所以做了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。包括那段视频,也是我一手筹谋的,和顾书轶没有关系,他跟你一样是受害者。但是,我欠你的,你已经连本带利地向舒氏讨回来了。高总,这几个月你赚到的,想必比过去几年还要多吧?要是你还是觉得不解恨,或者认为刚才那顿拳脚冒犯了你,你可以随便怎么报复我。不过,我得把顾书轶带走。”
随着舒致提起两年前的旧事,高彦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那时的情境,再次回想起了颜面尽失、满怀屈辱的滋味。
当舒致说出最后一句话时,那轻描淡写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痛他的神经,让他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兽类一样,愠怒至极地吼道:“你想都别想!把他还给我!还给我!”
舒致不由得也提高了音量,大声喝道:“高总,你已经结婚了!和你明媒正娶的老婆比起来,他就像一只被你圈养起来的宠物,你这种行径,难道就不算卑劣了吗?”
高彦的喉头一时梗住了,他多日没见过汪岑,几乎都要忘记这个女人的存在了。这样一个名分上的妻子,又算得了什么?如果是为了顾书轶,他随时可以和她离婚。但到了目前,这段婚姻在表面上依旧维系着,因此他哑口无言。
“我知道,你老婆曾经解除过和你的婚约,所以在她跪下来求你的时候,你当然会答应她。而顾书轶就和汪岑一样,是你获得成功的一种象征,是你东山再起之后附赠的战利品,对不对?”舒致的一字一句都咄咄逼人,他抬起了顾书轶的下巴,看着男人那恍惚失神、毫无生气的模样,“你要怎么对汪岑,我不管;但是我不会让顾书轶再留在你这里!高彦,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,他现在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区别?还是说,奸尸让你特别有快感?”
不,顾书轶和汪岑当然是不一样的,他也从来没有把顾书轶当成是战利品……高彦急迫地想要辩解,但在看到槁木死灰一般的男人时,纵然他心中有千头万绪,却只是张了张嘴,半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他心里很清楚,要是继续把顾书轶困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,那么对方将再也不会好起来了。哪怕这个人就在他的床上,在他的怀里,他们热情拥吻,甚至连私密处都毫无缝隙地结合在一起……他的感情却永远都得不到回应了。
高彦感到鼻腔里酸涩不已,他深呼吸了几大口,仍然无法掩饰声音里的颤抖:“和他在一起,我每天都非常、非常地幸福……我相信,他也是一样……”
舒致愕然地看着高彦的脸上蜿蜒而下的泪水,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自己面前哭了,而且哭得那么伤心,眼泪扑簌簌地一直往下掉,止都止不住。
他沉默了一会儿,才开口说道:“别再自欺欺人了,你知道顾书轶不该是现在这种样子。你还是放过他吧。”
高彦无力地摇着头,整个人已经泣不成声。